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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/21/14

蘇格蘭和英國究竟是什麼關係(李家同) (Sheila Peng 提供) (09/21/14)

    對很多人來講,英國是一個國家,蘇格蘭是英國的一部分。也許這樣說在習慣上是沒有什麼錯的,可是我們應該知道,嚴格說起來英國不是一個國家,世界上沒有英國這個國家。在聯合國,英國的名稱是聯合王國(United Kingdom,簡稱UK),聯合王國包含大不列顛(Great Britian)和北愛爾蘭(North Ireland)。大不列顛包含英格蘭(England)、蘇格蘭(Scotland)和威爾斯(Wales)。千萬記住,愛爾蘭(Republic of Ireland)根本是一個獨立的國家,在二次世界大戰中,愛爾蘭是中立國家,和所有的交戰國都有外交關係,因此在二次世界大戰中,這裡的間諜特別多,每個外交官都是間諜,互相來往,也互相打聽消息。

    還有一個組織叫做大英國協(The British Commonwealth)現在改名為Commonwealth of Nations,這個組織包含所有當年大英帝國的殖民地,如澳洲、加拿大、紐西蘭、印度等等。可是有兩個國家不在內,美國和愛爾蘭不參加。這個組織有運動會,相當熱鬧的,最後一次就在上個月的Glasgow舉行。Glasgow就在蘇格蘭境內,也是蘇格蘭的第一大城,這次他們投票贊成獨立。

    至於大英帝國(British Empire),過去被稱為日不落國,現在早就沒有人提了。1997年香港歸還中國,也許我們可以說這就是大英帝國的結束。1947年印度獨立,大英帝國的皇帝(Emperor)就沒有了。

    現在我們來看蘇格蘭,蘇格蘭有它自己語言的,比方說,我們大家都會唱的驪歌叫做Auld Lang Syne,這三個字就是蘇格蘭文。在英文,湖是lake,在蘇格蘭文,湖是loch。所以羅莽湖畔這首歌就是Loch Lomond。這首歌裡有兩句歌詞:You take the high road, I take the low road.如果是蘇格蘭人唱,take這個字唸成tark,我們博幼基金會的小孩唱Loch Lomond時,一概唸tark,以示有學問。不像美國人和英國人,他們這些土包子,仍然唸take。我曾經問過我的學生,他們一概認為tark比較好聽。

    蘇格蘭人還有一些特別的風俗,那就是男人在正式場合會穿裙子。這真是奇怪的事,還好我沒有參加過這種儀式,叫我穿裙子,那我怎麼樣也不會肯的。

    蘇格蘭最有名的是他們的湖,尼斯湖是最有名的,這當然是因為號稱湖中有水怪。值得大家知道的是,蘇格蘭的風景區永遠保持原來的風貌,就以尼斯湖來說,湖畔看 不到什麼觀光旅館,可是可以看到一兩座古堡的廢墟。如果你去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,金黃的夕陽照在廢墟上,實在夠看的了。

    蘇格蘭的風景以高地(High Land)著稱,各位不妨經由Google打進Scotland,然後再尋找照片,你會發現蘇格蘭給世人的印象就是荒原。蘇格蘭只有五百萬人,是聯合王國的十分之一,但是面積卻是和英格蘭差不多,可以想見蘇格蘭的風景有多美。

    蘇格蘭也出了很多的文學家,比方說柯南道爾(福爾摩斯作者)就是愛丁堡大學醫學院的學生,史蒂文生(科學怪人作者)也長年住在愛丁堡。還有一點,蘇格蘭的民歌也是風行了全世界,Auld Lang Syne尤其討人喜歡。我當年大學時代舞會結束的時候,就奏起這個音樂,然後會場中的燈一盞一盞地暗掉,多有情調。


    蘇格蘭還有一個特別,他們有一種樂器叫做風笛,如果你到蘇格蘭去,有的時候會在鄉下的山區聽到有人吹風笛,很少人會不受感動的。我有一次在美國的一個機場, 大家在候機室,一對青年男女進來,女孩子要上飛機,她的男朋友居然在大廳中吹風笛,這使得整個候機室的人都有一點不知所措,各位可以想像得到,那個女孩子 當時的心情。

    這 一次蘇格蘭要獨立是不是因為他的民族主義,也就是說,是不是因為他們不能接受英格蘭的統治,看起來好像不完全是,因為現在的英國人對蘇格蘭人是相當有好感 的,英國的皇族在蘇格蘭都有渡假莊園,而且男人也願意穿蘇格蘭裙。每年除夕,倫敦的晚會中,當鐘敲十二響時,幾萬人站起來合唱Auld Lang Syne國王一定也在內。即使這次蘇格蘭獨立了,大多數人認為伊莉莎白二世仍然是蘇格蘭的女王。可見得這次獨立運動與民族主義的關係並不是太深,獨立以後大概也不可能會廢止英文。

    很少人知道蘇格蘭人是相當社會主義傾向的,柴契爾夫人屬於保守黨,她的政策相當地偏向反對激進的社會主義,也大力的打擊當時的工會。工人罷工,她絕不妥協, 最後當然是勝利了。可是,在蘇格蘭,這一件事使他們覺得他們應該有自己的國家。以現在聯合王國來講,政府的多數黨是保守黨,可是在蘇格蘭五十九位議員中, 只有一位是保守黨,由此可見,的確蘇格蘭和英格蘭在經濟思想方面是格格不入的。據我所知,蘇格蘭至今仍然施行大學免費的政策。

    蘇格蘭獨立最大的困難恐怕還是在於貨幣問題,他們本來要繼續使用英鎊,也就是說,他們至少目前不可能有他們自己的貨幣。因此在貨幣政策上,他們就完全沒有自主權,這當然是一個嚴重的問題。

    蘇格蘭有海外的油田,如果獨立了,油大概要據為己有。所以,短期內應該有好日子可以過,可是,四十年以後,油就沒有了,值得大家知道的是,蘇格蘭不是一個工業發達的地方,最後蘇格蘭沒有選舉獨立,我相信與這一點也有關係。

    不過,對於英國政府來講,這次事件會對他們有深厚的影響,雖然蘇格蘭沒有獨立,可是顯然有相當多的人想要獨立,這就很嚴重了。對於英國首相來說,他的任務應該是要使國家更加團結,他的施政不能使國家更加分裂,這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    最後,我忍不住要附上我多年前寫的文章─荒原之旅,文章中談到蘇格蘭的蒼穹島,就在此獻醜了。我現在已經對出國旅行沒有太大的興趣,可是我仍然非常想去的地方就是蘇格蘭。


 
荒  原  之  旅
李 家 同
當我告訴一位英國友人我要去蘇格蘭的蒼穹島(Island of Skye)的時侯,這位英國人用指頭封住自已的嘴,輕輕地說噓,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要去蒼穹島,我們絕不能讓大批旅客湧入那裡,尤其不能讓那位庸俗的美國人知道這個島。” 

     
到英國去看荒原,似乎是個荒唐的主意。    
      
很 多英國的小說中,常常會提到荒原,咆哮山莊是個最好的例子,男女主角常常在荒原中見面,書中也一再地描寫咆哮山莊附近的荒涼景色,簡愛是另一個例子,男主 角眼睛瞎了以後,仍然對著荒原呼叫女主角的名字。即使福爾摩斯的偵探小說裡,很多故事也都發生在荒原裡,我們常常看到福爾摩斯來到一個鄉下的巨宅,晚上從 臥室的窗中,可以看到濃霧正在慢慢地籠罩著外面的荒原,就在這個荒原裡,有人在策劃一個可怕的謀殺案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英國的荒原當然不是什麼世界的名山大川,可是他最大的好處是荒原仍然是荒原,對於我這種想逃離文明世界的人而言,英國的荒原仍然有他無比的吸引力。  
        
只有五天的假期,我只好選了兩個荒原,一個是蘇格蘭西海岸的蒼穹島,一個是勃郎蒂姐妹 (咆哮山莊和簡愛的作者) 住過的哈華斯荒原。    
      
到蒼穹島,大多數人都先到蘇格蘭最北的大城,印威內斯(Inverness)。 我在晚上十點鐘左右才到印威內斯,找到了一家小旅館,旅館老闆一看就是那種蘇格蘭土生土長的人,紅圓的臉,一團和氣,他領我去一間閣樓似的房間,惟一的窗 是一個天窗,可以看到外面的滿天星斗,旅館老板說這旅館其實從前是他的家,他小時候就睡在這間房,他說可惜今晚不下雨,否則你可以聽到雨滴灑在屋頂和天窗的聲音,極有詩意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到蒼穹島的火車一早六時四十五分離開,車廂裡只有兩個人,我和一位從澳洲來的化學教授。這位化學教授一定是個性情中人,他告訴我他曾經專程從哥拉斯哥(Glasgow) 坐火車向西行,坐到盡頭以後再乘原車回去,他說他那次火車之旅是在冬天,火車外都是蓋著雪的山和荒原,途中常有清澈見底的湖出現,將這些山反映在湖邊,夕陽西下時,美到了極點。    
      
我們的火車,在大霧中離開了英威內斯城,依依稀稀地可以看到翠綠的牧場,雖然有霧,已經有人騎馬在原野中慢行。火車先往北開,因此東方也正好在大霧上面昇起了紅紅的太陽、草原、樹叢,低頭吃草的牛羊,這種景色連續了一個小時之久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英威內斯是個相當不錯的城市,附近原野稱不上什麼荒原,應該算是肥沃的農莊,越離開英威內斯,越靠蘇格蘭的海岸,蘇格蘭高地(Highland)特有的荒涼景色就在車窗外展現出來。   
       
在英國我們常看到大片草原,對於我們這種從城市來的人,這種草原已經夠賞心悅目了,可是這種草原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照顧的,我就看到割草的自動化機器。真正的 英國荒原,常常在較高的山嶺上,大都非常貧瘠,無法大規模地種植牧草,也不可能開發成森林,因此整個荒原上都覆蓋了野草和野花。使我百思不解的是,這些野 草並不亂長,他們貼著地長,簡直像我們在台灣故意種的朝鮮草,現在荒原上盛開一種叫做石南 (Heather)的野花,淡紫色的,整個蘇格蘭的荒原上,現在幾乎全被這種盛開的野花所覆蓋著,沒有野花的地方,就被像絲絨般的綠草所覆蓋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蘇格蘭荒原的另一特色是多湖,不知何故,這些湖都是細長型的,兩旁常有高山,湖水永遠清澈見底。歐洲大陸也有有名的湖,可是這些湖都被商業化了,摩登的旅館 會在湖邊出現,這種湖就不美了。蘇格蘭的湖邊不僅看不到什麼大旅館,連普通住家都不多,可是總會有一個古堡的廢墟座落在湖邊,黃昏的夕陽之下這些古堡替蘇格蘭的湖憑添了淒涼的美,難怪蘇格蘭的湖常常引起人們浪漫的遐思,羅莽湖畔這首悅耳的蘇格蘭民謠因此風行了整個世界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到蒼穹島的火車之旅在最後一段,就完全沿著一個湖緩緩滑行,有一個車站造在湖邊,車停了,火車上僅有的幾個旅客都下來散散步,連列車長也下來了,一直等到他一催再催,我們才上車,在這裡火車通了人性,會等這些想散步的旅客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下 了火車,有渡輪在等,免費的,大約有十輛汽車在渡輪上,步行的旅客只有我們二人。到了蒼穹島,一輛又老又舊的紅色公共汽車在等我們,我買了來回票,票子其 實是一張收據,我這個人向來糊裡糊塗,一拿了就丟,怎麼樣也找不到。其實我後來在褲子後面的口袋裡找到了。賣票給我的司機叫我不要著急,他到了站以後,拿 一張紙,寫上票價,簽了名,填上日期,這張簽了名的紙,後來果然有用,可以作為回程票用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蒼穹島的確是一個荒島,這裡只有一兩間好的旅館,這些旅館的造型像有錢人的家。島上有四百英里的道路,絕大多數的道路兩旁,都曠無人野,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座 白色的鄉村小屋,小屋外面永遠有個修整得極為美麗的花園。英國人喜歡種花,島上有一個很大的花圃,供應各種的花,每一個鄉村小屋花園裡之所以有這麼多盛開 的花,其實不是他們自己種的,而是到花圃去買現成的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蒼 穹島的中央是山,而且是荒山,英國政府在這裡造了一些林,虧得沒有大規模地造林,否則蒼穹島就沒有那種蒼涼之美。也就因為這些山上沒有樹,只有青草和野 花,再加上很多山都只是丘陵而已,蒼穹島最適合我們這種想爬山,又不能登高山的人,我們可以隨時隨地看到一座山,就上去走走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
我來以前,知道蒼穹島上有一個叫做史都老人”(Old Man in the Storr)的石柱,遠看這根石柱像美國首都華盛頓紀念碑,可是卻直立在一座高山之上,這次我沒有時間爬上去,看來也不是那麼難爬,下次我一定要去試試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
幾年前,我看過一部史恩康奈德演的電影,這個電影的外景全在蘇格蘭高地拍的,我這一次總算也在蒼穹島上登上了一個山頂。在我面前,蒼穹島的荒原一覽無遺,蘇 格蘭人自稱蘇格蘭是蒼鷹仍然在飛的地方,可是我幾乎可以想像自已是一隻蒼鷹,因為我可以看得如此之遠,極目所望,看不到一個人,一輛汽車,甚至一幢房子, 除了風聲以外,我也聽不到任可其他的聲音,大地一片靜寂。在我的心靈深處郤響起了英國民謠但尼少年”(Danny Boy ),尤其其中當山谷靜靜地覆上了層白雪"那句話最能描寫我當時的心情。  
        
蒼穹島的回程公車上,只有我一個客人,我一面對著窗外令我無限懷念的荒涼景色說再見,一面想些話題和司機聊天。司機的駕駛座旁邊放了一盒巧克力糖,他看我好心和他聊天,請我吃了兩顆巧克力糖。 

         
第二天,我告別了蘇格蘭,去拜訪勃朗特姐妹的故居,勃朗特姐妹至少有兩位是我們所熟知的,夏洛蒂勃朗特是「簡愛」的作者,愛米兒勃朗特是「咆哮山莊」的作者,他們的故居在英格蘭北部叫做哈華斯小鎮附近的荒原,是很多旅客喜歡去散步的地方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去哈華斯,我要換幾次火車,最後一次火車的旅程,只有二十分鐘,卻是蒸氣火車。這是整個英國碩果僅存的幾條蒸汽火車鐵路,車子奇舊無比,服務員,連司機在內,都是義工。他們向政府力爭要維持住這些蒸汽火車,雖然乘客已經不多,可是由於由義工來服務,居然也還能夠撐了下去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使我感到感慨的是鐵路沿線的小火車站,雖然小到了極點,可是極為雅緻,火車站上仍然種滿了花,車站的燈飾也維持住當年的古典型式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我走出了哈華斯車站,大約是晚上七點左右,發現街上一個人也沒有,好不容易找到幾個臥床和早餐”(Bed and Breakfast) 的牌子,卻找不到主人。在英國旅行,大多數人喜歡住人家家裡,這些經過政府發給執照的家庭,在門口掛上臥床和早餐的牌子,一個旅客只收十五英鎊左右 (大約等於台幣六百六十元),除了臥室以外,還可以享受一頓熱騰騰的英國式早餐。我在失望之餘,忽然看到一個「小屋出租」的牌子,也看到有人在裡面吃晚飯,就硬了頭皮去敲門了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應門的是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婦,他們說他們的確有一幢小屋出租,可是都是租給一家人的,而且一租就租一週。所以對於我一個人只要住一個晚上,不免有點面有難色。可是經過我苦苦哀求以後,男主人說我們總不能讓這個可憐的年青人 (我已五十三歲) 流浪街頭,於是我總算找到了一間屋子過夜。  
        
哈華斯小鎮是個典型英國美麗的小鎮,全鎮只有一條石鋪的小街,兩旁的建築全是石造的古屋,連街燈也像古色古香的煤氣燈。雖然很美,可是入夜以後空盪盪的街上只剩下我一個人,小鎮旁荒原上的霧卻一陣陣地吹來,不禁使我想起了描寫英國謀殺案的電影 (我才看過開膛手傑克那部影片)    
       
我租的小屋其實不小,樓下是起居室和飯廳,樓上有四間臥室。我糊裡糊塗地一個人住進了這幢屋子,卻又想起了「咆哮山莊」裡荒野中女主角鬼魂的呼叫聲,不禁害怕起來,入睡以前,我做了一件丟臉的事,我打開了走廊的燈,這樣總比整個屋子漆黑一片好。    
    
哈華斯小鎮是當年勃朗特姐妹居住的地方,他們的父親是一位牧師,全家住的那幢石造的房子依然存在,已成為博物館。小鎮附近全是田野和荒原,因為地勢很高,當地風很大,入冬以後更是蕭瑟得緊。可是英國人偏偏喜歡到野外去散步,勃朗特姐妹們生前常常到附近的荒原去散步,我曾看過她們的傳記,發現她們全部英年早 逝,好像都是死於肺炎 (或肺病),顯然在寒冷的天氣裡到荒原去散步,雖然可以得到文學上的靈感,可是對健康一定不太好,難怪我們的作家們很少去荒原散步了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傳說愛米兒勃朗特生前常沿著一條荒涼的步道去探訪一座農莊,這座農莊築在高地,附近盡是荒野。由於視野遼闊,愛米兒一定喜歡來此尋求靈感,她的「咆哮山莊」就是根據這座荒原上的農莊而寫出來的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我到哈華斯,主要的目的就是去探訪那座農莊,農莊距離小鎮有五公里,必須步行才能到達。我一早到當地的旅客資料中心去拿了一張地圖,按著地圖去找,好在這條 有名的勃朗特步道沿路有指標,除了英文以外,還有中文,不會迷路,可是只有我一個人,未免有些寂寞。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對老夫婦從反方向散步回來,趕快問他 們咆哮山莊究竟在那裡,老人指給我看,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,因為那座孤伶伶的農莊看起來遙遠得不得了,可望而不可及,老人看我有點心虛,立刻鼓勵我,年青人,再走一小時就到了,在洋老人面前豈可退縮,我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走去。

到了那座叫做勃朗特小橋的地方,我總算看到了一位白衣女郎,而且是東方人,在我前面一段路,這下我精神為之一振,加緊腳步趕去,沒有料到前面有一段筆直的山路要爬,這一段路爬下來,我已經氣喘如牛,半條命送掉,最糟糕的是那位白衣女郎和我的距離越來越遠。


這條步道一開始時還在牧場中穿過,路旁也可以看到疏疏落落的家屋,大約半小時以後,就完全是真正的荒原了。到了咆哮山莊,才發現這座農莊在山頂,雖然整個山 谷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,可是山谷裡沒有一幢房子,沒有一點人工的痕跡,看不完的紫色石南花在微風中搖擺,我不懂為什麼會有人在這裡造一座農莊,惟一的理由 恐怕就是要享受四週原野的靜寂。可是在秋冬,這裡會被大雪覆蓋,再加上大風,住在咆哮山莊的主人必定喜歡與世隔絕。在我走完這一段路程的時侯,我內心裡暗 暗佩服愛米兒勃朗特,她這麼一位弱女子,居然常常花上幾小時在荒原中散步,她們三姐妹之所以能成為著名的作家,不知與她們的荒野散步有無關係。


在咆哮山莊,我找到了那位白衣女郎,是位日本人,虧得她幫我照了一張相,照相的時侯,一頭黑臉羊過來和我親熱(有照相為證),使我感到溫馨無比。回程和這位年青的女孩子同行,她健步如飛,我兩度叫停,丟盡了臉,不過我比她大了三十歲,能在三小時走完十公里,已經算是不錯了。 
          
告別了荒原,我回到倫敦,脫下旅行時穿的流浪漢衣服,打上領帶,穿上西裝,恢復我名教授的身份,有模有樣地在旅館餐廳裡和其他幾位名教授吃晚飯。侍者禮貌之至,可是一點表情也沒有,菜肴精緻之至,可是一點味道也沒有,就在這個時刻,餐廳忽然播放了維瓦第的四季,我的心又立刻飛回了微風輕拂的無邊荒原,我輕輕地告訴它們,只要你們一直是荒原,只要蒼鷹仍在盤旋,我一定會回來的。

親愛的讀者,如果你喜歡享受荒原之美,千萬不要告訴你庸俗的朋友,如果蒼穹島上有了希爾頓酒店和麥當勞,一切都完了。

愛的種子必須親手撒出,而且每次只有一粒。

語出德蕾莎修女
The seed of love must be spread out by your own hand and once at a time.
Mother Theresa

李家同
孫運璿榮譽講座教授
博幼社會福利基金會董事長